这位北境统帅魁梧的身影如山岳般,在巨大的堪舆图前投下浓重的阴影,听到亲卫通报苏文求见时,他那张国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头都未回。
“说。”
一个字,仿佛能让帐内的空气冻结。
苏文躬身一礼,姿态恭敬,但说出的话,却像一块巨石,狠狠砸进了这片死寂的深潭。
“大将军,我要暂缓追击拓跋明月的计划。”
侯君集的身形,微微一震,仿佛被无形的箭矢射中。
他终于缓缓转过身,那双饱经风霜、杀气内敛的眸子,死死地锁定了苏文,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要将他压垮。
“理由。”
“后院起火了。”
苏文抬起头,迎着那足以让寻常校尉胆寒的目光,平静地将红拂密信中的信息,用他自己的逻辑,重新组织并叙述了一遍。
……
“……一个为了扳倒兄弟,不惜拿三十万大军性命做赌注的皇子。”
“一个冷眼旁观,视国本如儿戏的皇帝。”
苏文看着侯君集那张沟壑纵横、愈发阴沉的脸,问出了最后一句话。
“大将军,这样的朝廷,我们还在为谁卖命?”
死寂。帐内只剩下烛火被气流扰动,发出微不可闻的“嘶嘶”声。
侯君集死死地盯着苏文,看了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握刀的手青筋贲起,指节几乎要刺破皮肉。
最终,所有的杀气、愤怒、疑虑,都化作了一声发自肺腑、带着无尽疲惫的叹息。
那叹息里,藏着十年风霜,藏着无法言说的忠诚与背叛。
“你爹当年,也问过我一模一样的话。”
侯君集的声音,嘶哑中带着一丝自嘲。他走到帅案旁,从一个上着三重秘锁的暗格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被血浸透了的、几乎凝成硬壳的布条。
“这是我和你爹,十年前,一同埋进宫里的一颗棋子。”
侯君集将那块布条,重重地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仿佛拍碎了什么希望。
“十年了,这颗棋子,从未传回过只言片语。我甚至以为他已经死了。”
“直到一个时辰前,它被送了回来。”
“这是他传回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消息。”
“你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