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操!
是马克。他刚才后退时一个踉跄,手背蹭过旁边一棵矮灌木带刺的枝条。杰克看过去时,马克正呲牙咧嘴地甩着手,几道细长的红痕清晰可见,渗出些微血珠。
倒霉催的!马克骂骂咧咧,在脏兮兮的工装裤上随便抹了两下,破林子,连草都他妈扎人!他完全没当回事,弯腰又去拽那根拖绳,想把那棵云杉拖走。
杰克却像被钉在了原地,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眼睛死死锁在马克的手背上。那几道本应只是轻微划伤的血痕,颜色正以惊人的速度变深、发黑!边缘的皮肤肉眼可见地肿胀起来,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色泽,仿佛底下有什么东西在飞快地腐烂。
马克!杰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惊惶,你的手!别动!
马克被他吼得一愣,莫名其妙地抬起手:啥不就划了下嘛,大惊小……他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也看清了自己手背的变化——那肿胀发黑的伤口边缘,皮肤竟然开始轻微地、令人作呕地起皱、剥落!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甜腻和恶臭的腐烂气味,比刚才那棵白蜡树的味道更浓烈、更鲜活地弥漫开来。
这…这他妈怎么回事!马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恐惧的惨白。他像甩掉烙铁一样拼命甩着手,但那腐烂如同跗骨之蛆,不仅没有停止,反而顺着那几道血痕,更快速地向上蔓延!手背上的皮肤如同被强酸腐蚀般塌陷下去,露出底下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红肌肉组织。
不…不!停下!停下啊!马克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绝望。他惊恐地看着自己腐烂的手,又猛地抬头看向杰克,眼神里全是求救的信号,杰克!帮帮我!它在吃我!它在吃我的手!
杰克脑袋里嗡嗡作响,眼前马克那只迅速腐败的手和刚才那棵瞬间愈合的树形成了地狱般的对比。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劈开混乱:这鬼地方,容不得一点活物的伤口!树木的永生,是以活物的腐朽为代价
跑!杰克几乎是吼出来的,肾上腺素瞬间冲顶,压过了恐惧。他一把丢掉碍事的斧头,用尽全身力气扑过去,抓住马克那只尚且完好的手臂,拖着他就往林子外面冲。沉重的伐木靴踩在厚厚的腐殖层上,发出沉闷慌乱的噗噗声。
我的车!就在前面!马克的声音因为剧痛和恐惧变了调,他踉跄着,全靠杰克拽着。每一次身体的晃动都牵扯到那只正在快速腐烂的手,带来一阵阵钻心的、仿佛连骨头都在被腐蚀的剧痛。
头顶的阳光被越来越浓密的诡异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林间的光线迅速昏暗下来,如同坠入一个巨大的、活着的绿色胃袋。四周那些过分高大的树木,此刻在杰克眼中不再是沉默的资源,而像是一群冷漠的、披着树皮的监视者,用无形的根系和枝叶封锁着他们的生路。空气粘稠得如同糖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那股催命的腐烂甜香,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脚下的路变得模糊不清,扭曲的树根像暗中伸出的绊索。马克的喘息越来越重,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痛苦的呜咽。杰克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马克撑不了多久了。这该死的森林,正在活活消化掉他的搭档!
3
净化日志
马克的身体越来越沉,每一次拖拽都像在拉动一袋浸透水的沙子。他那只腐烂的手散发出浓烈的甜腥恶臭,手臂上灰败的死亡阴影已经蔓延到了肘部,每一次痛苦的抽搐都让杰克心如刀绞。马克的喘息变成了破碎的呻吟,意识也开始模糊。
车…杰克…车…马克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呓语。
撑住!马克!就快到了!杰克嘶吼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汗水混合着不知是泪水还是恐惧的液体糊满了脸。他拼命环顾四周,寻找任何能带来希望的标记物。就在这绝望的扫视中,一抹极其突兀的灰白色猛地撞入了他的视野。
那绝不是自然的造物!
在几棵盘根错节的巨大古树后面,一大片扭曲虬结的暗绿色藤蔓几乎覆盖了整个山坡。但就在那片藤蔓的中央,被粗壮的植物根系部分缠绕、挤压得严重变形,却依然顽强地矗立着的,是一栋低矮的、完全由某种灰白色金属构筑的建筑!它像一个巨大的金属方块,被粗暴地嵌入了森林的肌体之中,表面布满了锈迹、刮痕和藤蔓勒出的深深凹痕。几扇窄小的窗户早已破碎,黑洞洞的,像骷髅的眼窝。一扇严重变形的金属门半掩着,被一根碗口粗的树根死死顶住,只留下一条狭窄的缝隙。
实验室!这鬼地方怎么会有实验室!
杰克脑子里一片混乱,但马克急促衰弱的呼吸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那扇门缝,是唯一的生路!他拖着马克,用尽最后力气冲向那栋金属怪物。脚下是盘踞如巨蛇的树根,头顶是垂落如鬼爪的藤蔓。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门边,用肩膀狠狠撞向那根卡住门的粗壮树根。
给老子开!他咆哮着,肌肉贲张,脖子上青筋暴起。树根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被巨力顶开了一丝缝隙。杰克趁机侧身,先把几乎失去意识的马克推进那条黑暗的门缝,自己也跟着挤了进去。
砰!沉重的金属门在他身后被树根的力量猛地弹回,发出巨响,彻底隔绝了外面那片充满腐烂甜香的活森林。突如其来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浓重的灰尘味、铁锈味扑面而来。
实验室内部一片狼藉,仿佛被巨人蹂躏过。各种扭曲变形的仪器设备东倒西歪,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绿色的苔藓。断裂的电缆从天花板上垂下来,像僵死的蛇。应急灯忽明忽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在布满裂痕的金属墙壁上投下晃动不安的光斑,勉强照亮这个被森林吞噬的钢铁坟墓。
咳…咳咳…马克瘫倒在冰冷布满灰尘的地上,蜷缩着,那只腐烂的手臂无力地搭着,每一次微弱的咳嗽都让伤口渗出更多暗色的、散发着恶臭的脓液。他的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马克!撑着!杰克声音嘶哑,飞快地扫视这个巨大的空间。必须找到药!或者任何能救命的东西!他的目光掠过那些破碎的玻璃器皿、扭曲的操作台,最终定格在控制室方向一面相对完好的巨大屏幕上。屏幕下方,一个布满灰尘的金属操作台旁,似乎有个东西在应急灯的光线下反射着微弱的光。
他跌跌撞撞地冲过去。那是一台老式的、厚重如砖头的便携式数据记录仪,被半埋在倒塌的文件柜碎片和灰尘里。屏幕碎裂了大半,但竟然还有一丝微弱的电源指示灯在顽强地闪烁着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