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前部的到来已经让这些胡酋们震惊不已,而当主力大军着圣驾来到洮水岸边时,那威壮庞大的骑兵队伍更是让一干胡酋们吓得脸色青白,再也不敢有什么放肆的言行,心内那种不以为然的轻视之想更是荡然无存。
“人间竟有如此威武王者……”
不乏胡酋口中用羌语喃喃自语道,可以想见,未来这一幕应该会频繁的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中,让他们始终保持着对于强大帝国的畏惧与恭敬。
当一众人入前参拜至尊的时候,那些之前还不服管束的胡酋们如今则一个个仿佛温顺的鹌鹑一般,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随在辛威等一众州内文武臣员后方,视线余光则还忍不住打量着两侧刀剑旌旗所结成的密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臣河州刺史辛威,协同州内文武僚属并诸氐羌归义部大、渠帅等参见至尊,恭迎吾皇驾临河州!”
辛威率先在御辇前大礼参拜下去,后方群属也都纷纷呼喊道:“臣等参见至尊,恭迎吾皇!”
后方的胡酋队伍则显得有些凌乱,这些胡酋们多数不懂汉人的迎拜礼节,之前州吏讲解教授的时候也都没有用心去学,眼下便用各自部族方式来表达对皇帝陛下的敬畏与欢迎之情,有的人抽刀刺臂纹面,有的则跪吮御辇前方的沙土尘埃,还有人则蹈舞欢呼起来,一时间大有一种群魔乱舞的景象。
李泰端坐御辇中,抬手制止了正待喝阻众胡酋们的亲兵,而是微笑着观看这些胡酋们的表演。一众胡酋就这么足足闹腾了大半刻钟,这才安静下来,陆续作拜于御辇的前方,深伏于地不敢抬头。
“此群羌虽然未解我华夏风俗礼仪,但若能守此恭敬,教化不难!”
李泰看到这一幕后又大笑起来,抬手示意河州刺史辛威入前,而他也走下御辇,在辛威的引导介绍之下与河州群僚一一相见,当然也少不了那些还深拜于地未敢起身的胡酋们。
此诸胡酋多是近年来归附于大唐,当然也是
难与为战
西晋永嘉年间,出身辽东慕容氏的慕容吐谷浑率部西迁,一路横穿漠南,经阴山而西至青海湖畔,由此开启了吐谷浑一族定居青海、以至于称雄河湟的历史。
在五胡十六国时期,吐谷浑的存在感还不怎么强烈,因其立足未稳只在夹缝求生,屡屡称藩各方。诸如一度割据陇右的南凉、西秦等诸政权,都曾一度迫使吐谷浑向其称臣。
吐谷浑真正发展壮大起来,还是在南北朝时期,尤其是在北魏发生关陇叛乱的时候。
原本割据陇右的那些政权已经被北魏所消灭,而新兴起的叛乱又使得北魏不能有效控制陇右,吐谷浑便趁势而起,势力在河湟之间快速发展起来,甚至曾经一度侵占陇右部分区域,再加上有青海道商路的加持,吐谷浑便成为了青海一霸。
吐谷浑的这一代首领慕容夸吕,便幸运的赶上了属于吐谷浑的这一个机会窗口,而吐谷浑也在其带领下势力达到了一个顶峰。也正是在夸吕继位之后正式自称可汗,并将都城从原本的吐谷浑城转移到更加靠近青海的树敦城和伏俟城,从而加强对青海商道的管控。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关陇之间的叛乱被陆续平定,尽管北魏也分裂为东西两魏,然而立足关中的西魏政权也开始加强针对陇右河西的经营,使得吐谷浑势力有所削弱,陇右商道的畅通也让吐谷浑能够在商贸中所获取到的利益锐减。
为了挽回这一局面,吐谷浑可汗夸吕选择了频频进寇陇右,想要通过劫掠来重新获得地域霸权与对商庐贸易的控制权,但结果却引发了西魏凶猛的报复进攻,甚至就连都城伏俟城都一度被西魏军队所攻占下来。
自此以后,吐谷浑声势便越发的萎靡,以往的活跃与强势不复存在。
吐谷浑因据河湟上游,也颇享水草丰美,部众且耕且牧,但却仍然保持着游牧的习性,尽管兴筑不少大城,但大部分的民众还是居住在城外毡帐中,城池仅仅只是作为商贸交易的场所与名王大酋居住享乐。
旧年王都伏俟城曾为西魏大军所攻破,待到魏军撤离之后,吐谷浑可汗夸吕才又率部重返此间。之后西魏忙于内部的统一战争,中间又发生了以唐代魏的国祚转移,对于此边的管控也有所放松,这才使得吐谷浑得有喘息之机,渐渐恢复了一定的元气,伏俟城这一王都也消除了过往遭受战争破坏的痕迹。
“唐皇当真欺人太甚!前番劫难以来,我一直事其甚恭,每年都遣使入其国都大献方物,还有几番入贺大功,一直不曾失礼。今其入边,我自远之,何以竟然还要遣使勒我往见!”
伏俟城汗庭之中,一脸风尘仆仆的夸吕在听完部众转告唐使至此所传达的唐皇命令之后,顿时气急败坏的怒声喝道。
唐皇西巡一事他也有所耳闻,因恐自己再遭到针对打击,夸吕便也早早的离开了伏俟城,奔赴吐谷浑旧都吐谷浑城所在的伏罗川去游猎,却没想到仍然还是没能躲过去。唐使入境的消息被留守伏俟城的部众传报而来,他对此也未敢怠慢,只能昼夜兼程的再返回伏俟城中,与麾下一众臣属名王们商讨对策。
“我同样也是一国之主、海西可汗,虽然势弱唐皇,但也绝不是拜伏听命的卑下之徒。唐皇若以礼相召,我或肯往相见,今却作此威吓之语,当真以为我国中无人?”
夸吕四十出头的年纪,本就年富力强,吐谷浑势力又在他掌控之中达到极盛,自然也是有几分心高气傲,之前虽然受挫颇重,但也并没有就此便一蹶不振、畏敌如虎。当遭到唐皇如此无礼对待的时候,他心中也是愤懑不已,不肯屈从。
“可汗暂请息怒,今唐皇相召未必就是心存歹意。听闻日前唐皇便在洮水召见河湟诸方部大酋首,凡肯往见者都受到了丰厚的赏赐。今其亲召可汗前往,想或应是为了再修边睦……”
一名留守伏俟城的夸吕之子见其如此愤懑烦躁,于是便起身开口说道。
然而不待其人将话讲完,夸吕便拍案怒斥道:“逆子住口!今我若往,生死由人,我之生死安危,岂容你这无知竖子轻率猜度决断!你这般急切劝我往见唐皇,是何心肠?”
那王子闻言后顿时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首道:“可汗息怒、可汗……奴怎敢有邪心歹意,只是不愿见我国再结怨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