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热闹繁华。
太子府邸却寂寂无声。
屋里的炭火倒是烧得正暖。
萧洵将公文搬到了房间里来,这几日好不容易借秦敬方稳住了御史台那群饿狼,这才得闲松了口气。
他批完最后一本奏折,起身伸了伸懒腰,然后坐在床边,拿帕子给秦姝落擦了擦脸。
他做得那样仔细,那样认真,握着秦姝落的手,给她的每一根指缝都擦得干干净净。
这几日他每日都是如此,一边给秦姝落擦身子,一边还会同她说话,有时说说朝政,有时讲讲外面的梅花开新芽了,也曾威逼利诱过,用尽无数狠话威胁。
大声斥责,“你知不知道,只要我将你交出去,仅你自戕之罪就足以让你父母通通陪葬!”
“秦姝落,你再不醒过来,我便杀了所有与你有关之人,你别忘了,你表姐还在我手上,她还怀着孩子!”
“秦姝落!”
可任他再怎么威胁,甚至是破口大骂,眼前的人躺在床上,只要紧闭双眼,这世上的一切便都与她无关。
他终于明白,原来这世上也有自己控制不了的东西,也有权势无法抵达的地方。
任他寻来天底下最好的太医,用上最好的药,也不过是能保她身体不腐坏,根本无法让她醒来。
他也终于学会了退一步讲:“阿落,你可以睡,可你要看准时间哦,睡够了,就醒过来吧,外头,好热闹。你不是喜欢看热闹吗?”
那年端午,她在人群之中哈哈大笑,萧洵至今还记得她笑靥如花的模样。
可她还是没有半点要苏醒的痕迹。
萧洵便静坐在床边,端详着她清瘦的面容。
已经是第六天了。
太医说,如果再不醒……她便真的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无法自控地将头埋在秦姝落的肩颈处,感受着她身上微弱的呼吸,他不免觉得老天爷对他实在是刻薄。
凡是他想留住的,总是想办法从他身边夺去,从前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
他闭着眼睛,嗓音嘶哑,“阿落……你何其残忍……”
自新婚长眠,让他在最快乐的时刻如坠冰渊,给他致命的一击。
“你说你究竟是在报复谁……”
他哽咽着,只觉得这几日的痛苦和绝望超越了他过往无数的时光。
“你再不醒,我……我……”
他迟疑了好几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威逼利诱对一个躺在床上一心求死的病人,是一点用都没有。
眼眶一阵湿润,萧洵无法自控地蹭着她的肌肤,泪水打湿在她的脸侧,他在哀求:“阿落,醒醒吧……算我……求你了……”
这个往日里只会以权势逼人,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竟是开口用出了“求”这个字。
门外,端着饭菜正准备进来的碧书也是愣在了原地,可转念一想,又只觉讽刺,他的哀求有什么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又不是他。
她站了一会儿,然后又端着饭菜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