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城徐卫喊错了,东城的贺若敦等其实是有马的,而且是由守军资助,从之前那三百名轻骑那里缴获到了二十几匹虽伤但仍可用的战马。但另一点倒也没有说错,援军真的到来了。
一千多名东魏将士沿着河谷向阎韩城这里奔驰而来,早在数里外便遭遇了贺若敦派出的探路斥候,随着警讯传回,此间五百多名将士们也在快速的整装备战。
“我等甲械简陋且卒员不多,恐怕不足迎战贼骑。不如且退坡上……”
韩雄得知贼骑有上千人,脸色便微微一变,当即便想暂避锋芒,毕竟彼此实力悬殊,若真交战起来怕是凶多吉少。
贺若敦闻言后却将眼一瞪怒声道:“不可!我已经向郎主保证要杀透贼城,如今若连贼人援军都阻拦不住,还有什么面目归见郎主!”
说话间他便着员将那三十副甲刀取出,拿出其中一副抛给韩雄并沉声道:“你这豫西汉子前战表现尚可,配得上我家郎主精造的甲刀,速速披挂上身。稍后若再怯走,辜负了我郎主赐用,不死于今日此阵,来日也必将死我刀下!”
韩雄闻言后自是羞恼不已,他守边多年,本身也是威震豫西的一员名将,哪怕大行台召见待他都礼遇有加,却不想被这不知所谓的家伙呼喝教训。
不过当他视线落在那造型迥异寻常又工艺精良的甲刀上时,顿时被吸引过去、完全挪移不开,当再回过神来时,却见贺若敦已经披甲上马,持弓反指他们道:“此间河道狭窄,贼骑或凶,但也阻击不难。我先往挫敌锐气,你等于此速速披挂阵列待战!”
说话间,贺若敦便与麾下十几骑纵马迎向来援的贼军,而留守在此的精卒们也都纷纷披挂起来。见到韩雄仍然有些茫然,旁边便有兵卒入前帮其将重甲披挂于身,并将阵列与斩马刀用法快速讲解一番。
若是普通的士卒,这种临阵教授恐难接受太多,但韩雄本就是一员精勇战将,略得提点很快便明白过来。
他也曾披重甲作战过,但身上这精甲较之骑甲还是略有区别,更加符合步战的需求。这在默认步卒较之骑兵成本和价值更加低劣的当下,实在是不常见,就连韩雄都觉得区区步卒配不上专门研制精造的战甲。
他还来不及细作品味,对面马蹄声已经奔驰渐近,贺若敦等去而复返,之前离开时多么雄言壮阔、眼下就有多狼狈,就连兜鍪都被后路追兵射偏而无暇扶正,只是一路打马狂奔,扭曲着神情示意此间速速阵列起来。
不过他身后的敌军阵仗也显得颇为凌乱,且速度并不算快,尤其因为要提防贺若敦等随时回身射击而不敢将距离拉得太近,刻意控制着奔马速度,以至于后路一整个骑兵阵仗都受到了连累。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前方敌众数量太少,且背靠着阎韩城,根本就是身处死地的待宰羔羊。
三十名重甲精卒横向列阵,前后两层,并不熟悉如此作战的韩雄则被分在了后列之中。眼见前方敌军渐近,韩雄身后却是疾风骤起,两百多名弓弩手们一轮射击下来,顿时给敌方前阵造成了猛烈的打击。
敌方也有游骑射击,但那些流矢凿落在坚硬的铁甲外却没有造成任何创伤。因受前路人马死伤惊避的连累,后方部伍冲势也不如之前那样猛烈,在同这重甲步阵碰撞起来的时候,速度已经丧失而且无暇进行
雄关自破
随着城头上将士们奋勇搏杀,以及后路卒众源源不断的增援,阎韩城西这一段城墙渐渐被攻占下来。守军们节节败退,在角楼处退入了城中。
尽管身处劣势,但这些守军士卒们仍然没有放弃抵抗,因为还有城东援军即将入城增援这一信念支撑着他们,故而在各自兵长的组织下同攻入城中的敌人们展开巷斗。
李泰也率领后路人马进入城中,站在城头上将街巷间的敌情略作观望,见到那些人虽然身处劣势却仍在奋勇抵抗,也不由得感慨这些东魏将士韧性委实不差,然后便调度士卒入城支援,要将这些守军分割在不同街巷间逐一歼灭。
然而城西西部战斗还在继续进行着,城东那里突然向此涌入大批的城民。
城头上李泰见到这一幕,眉头顿时一皱,还以为敌人是要做垂死挣扎的反扑,正待号令人马集中起来压下这股反扑,但很快便注意到这些城民全无甲杖武装,赤手空拳且闹哄哄的不成阵势。
街巷间仍在艰难抵抗的守军们见到这些城民同伴冲过来,心中顿时也激动不已,忍不住便大喊道:“援军已经入城了……”
“援、援军全死了……已经没有援军了!”
有人惊慌嚎叫着,脚下却并不停顿,但又不是冲上来并肩作战,而是扑通一声跪在挥舞着刀枪的敌人面前凄惨喊叫道:“投降、投降……饶命、饶命啊!”
随着这些城民们带来援军已被杀退的消息,支撑那些负隅顽抗的守军们的最后一个信念也已经坍塌,之前还在奋勇拒战的士卒们纷纷丢下了手中的武器,各自仿佛被抽走了筋骨一般瘫软委顿在地。
不过他们刚才的抵抗也给攻城部队们带来了不小的伤亡,许多西魏将士也都杀红了眼,虽然这些守军已经放弃了抵抗,但是他们仍然不肯收起屠刀,直入人群中继续砍杀。
面对敌人发泄的屠杀,这些守卒们再也不复之前的悍勇,只是神情麻木的束手待毙。绝境中的人被摧毁了最后一点希望,虽生但死。
在残酷的战争中,这也只是普通的一幕。小人物的悲欢离合,从不会给战争的过程和结果带来任何的影响。
为防城中或再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李泰并未即刻下令士卒们停止战斗,一直等到城东攻入进来的贺若敦使人传讯已经控制住了城主府并一干人员,他这才下令诸处将士们收起刀枪,并将降人俘虏们向城中空旷处驱赶。
“郎主,仆等幸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