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用劲不小,程弥身后长发都散了,深嘶一声。 椅垫是软的,尾椎骨没发麻,身下坐着他几张潦草白色电路图稿。 脚腕还被指节分明的手握着。 程弥被司庭衍拽着摔进椅里后也懒得调整坐姿,就那么靠在椅背里看着他,T恤边盖在腿上,其他不会让人浮想联翩。 司庭衍眼睛那里眉骨山根很标致,肤色白得晃眼,薄唇唇珠显得有些冷淡。 两人视线对在昏暗光线里。 程弥几丝发丝沾在唇上,脚腕在他手里蹭了一下。 “怎么,你怕看到什么?” 话里每个字都正经无比,连着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每个字都在露骨。 怕看到什么,才把她拽下来。 她目光直白。 司庭衍眼底则是一片安静黑沉。 然后,啪的一声。 灯被司庭衍关了,程弥视野里突然一片黑。 她瞬间被未知的黑暗包围,周围原本还可以视物的环境一下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眼前只有混沌,程弥看不见对面司庭衍,但她没着急。 “为什么关灯?” 回应她的只有安静。 程弥能感觉到司庭衍还在对面,两人距离很近。 其实台灯就在旁边,程弥想开伸手就能碰到。 但她没有。 黑暗里涌动着什么。 几秒后,程弥早没被桎梏的脚腕伸起,曲腿跪坐椅上,衣料发出细微窸窣声响。 她朝司庭衍靠近。 “司庭衍,你在做什么?” 听不到任何声音,往他气息靠近。 即使什么都看不见,但程弥能感觉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 在快要摸上他唇时,程弥下巴一紧。 她手正好摸去台灯那里,紧跟啪嗒打开。 眼前一亮,程弥果然准确无误捕捉到司庭衍视线。 他确实在看着自己,还和之前一样坐姿规整,衣衫整洁,面色透着易碎感。 两人在对方面前分毫毕现,谁都没错开视线。 程弥下巴被他捏着,观察他神色一番后。 “你不想?” 司庭衍薄唇一张一合:“你怎么知道我想。” “是啊,我知道。” 她说:“你想。” 程弥这人勾人永远勾得坦荡,而且在这方面她从来不说谎。 别人对她动情这些东西很多,有些是她的她都不稀罕,更别说那些不是她的。 她只稀罕能让自己动情的。 司庭衍只看她。 对视一阵后,程弥问:“刚关灯,你在做什么?” 两人鼻尖没几寸距离。 空气中弥漫一种讲不明的气氛。 这时房间门突然一声叩响,门外是司惠茹几分担心的声音。 “小衍,房间里怎么突然那么大一声,怎么了?” 应该是被司庭衍把她拽椅子上那一下动静吵醒了。 程弥听见司惠茹声音在门外响起并不觉得惊讶。 不怪司惠茹大惊小怪,是司庭衍确实和别人不一样,一个不起眼的动静可能关乎他心脏病。 如果程弥没记错的话,她刚才进来没锁门。 不过她不担心,因为程弥猜司庭衍不会让司惠茹担心。 司庭衍确实开口了:“我没事。” 房门外司惠茹松气声都听得到。 “没事就好,好晚了,明天再学习,要早点睡觉。” “知道了。” 房门外很快响起一阵关门声,司惠茹回房了。 两人之间那种气氛已经被打断,程弥坐回椅子里,靠回书桌边,单手托着下巴,倒夹着笔,笔帽点点自己带来的物理练习册。 对司庭衍说:“帮我讲讲题?” 接下来让程弥意外的是司庭衍似乎没觉得她奇怪。 程弥性格原因经常让人误会她是个不爱学习的人,来奉高已经考过几次试,第一次考试成绩出来,当时班里的人都很意外,包括孟茵。 她虽然成绩跟年级第一第二这些没得比,但也不至于糟糕到一塌糊涂的程度。 不过其他人看她这个人一般不会这么认为。 有一次孟茵不在,她问过路过座位的班主任魏向东一道题,周围同学都跟看到什么稀奇事一样频频回头看她。 而司庭衍竟然没有。 他很平常,跟听到他们班任何一个同学问他题一般,没带有色眼镜。 程弥只认为是这样,因为除此之外,另一方面就是有可能这个人对她很熟悉。 就像孟茵,后面知道她其实成绩没那么差后就没再惊讶过。 但司庭衍对她熟悉似乎不太可能。 他们不同年级,以前更是不认识。 司庭衍问她:“哪里?” 已经没再看她。 程弥看他的视线这才收回,翻开练习册,指尖点点某页最后一道大题:“答案没看懂。” 此刻程弥有感觉到司庭衍这种人智商和平常人的差距。 她答案都没看懂的一道题,司庭衍就看一遍题目就已经开始讲。 程弥平时跟司庭衍待一起大多时间不怎么正经,总要说点什么逗他几句。 但此刻她也听得认真,没听懂时问上一句。 司庭衍讲题挺条理清晰的,程弥确定他用的最规矩的一种解题方法跟她讲的。 因为那些公式和知识她都听得懂。 智商高的人有时候和平常人不是同套知识体系。 讲完已经是十几分钟后,程弥拿笔在练习册上写下最后一条公式。 旁边司庭衍没说话,在看她写完。 她停笔后司庭衍便转开眼。 时间已经不早,程弥没再烦他,收拾好书本和笔。 起身要走的时候,她一瓶旺仔牛奶放上他桌,眼睛是笑着的。 “谢谢我们司老师。” “晚安。”第19章家属 翌日某社交软件上一条状态被轮转上千次。 [GR找的程弥,程弥不清楚GR和前模特纠纷。] 短短十几个字,和发这条澄清的人的身份,让这条状态一下在网上爆炸开来。 震惊的,喜悦的,愤怒的,网络情绪狂欢。 而发这条澄清的人不是始作俑者张玲尹,也不是受害者程弥,而是和程弥还没算上多熟的邓子。 邓子这做法正直讲义气,但也离被炒鱿鱼不远了。 程弥是隔天在学校看到的消息,邓子凌晨发的这条状态,而且发完竟也没找她,没跟她说任何一句话。 程弥趁课间去厕所给他去了个电话。 通话响一阵后才被接起,开口带着困倦感。 “大清早的,打什么电话呢。” 如果不是程弥记忆出问题,现在是早上十点多。 她说:“你看一眼时间?” 邓子说:“早着呢,昨晚大半夜卷铺盖走人,今天怎么说也得睡它个昏天地暗,享受一下无业人员的幸福。” 不管什么工作室,只要涉及利益,永远不缺自身立场。利益没有仁慈,只有利不利己。 邓子昨晚那条状态对工作室来说无疑就是在往工作室脸上抹黑,影响工作室形象损害工作室名声。 邓子对他们来说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员工只需要闭嘴,但邓子没有,当然得卷铺盖走人。 程弥说:“邓大摄影师,有一点你认知不清,你不是被他们请走的,你是自己从他们工作室跳槽的。” 那边邓子听着是去摸烟了,打火机咔嗒一声响,笑:“啧,真会说话,不过你别说,从昨晚到现在不下三个工作室给我打电话了。” “厉害啊,邓大摄影师。” 邓子说:“那倒没有,脑子一头热罢了,本来就一直有从那儿辞职的想法。得,你给个机会,我这不就跳了。” 程弥印象中邓子跟张玲尹关系还算不错,一开始程弥和邓子会认识就是通过张玲尹。那次张玲尹出差托邓子帮忙先给程弥拍摄,能帮忙解决工作的同事关系,算不错了。 但邓子那条澄清,就是把张玲尹推出去了,彻底站在对立面。 “你跟张玲尹关系不是还行?”程弥问。 “你也知道是还行,就那种有事想到你,没事没你这个朋友那种还行,”邓子开玩笑,其实平时帮忙很仗义,“老偷懒让我做事情,我忍她久了呢。” “没看错,你就一老好人。” 邓子叹气:“我确实是。” “不过这回,我不是不好人一趟了?” 程弥笑。 “这么说吧,你们这事,你算个老好人,”邓子咬烟声音有点模糊,“你就应该这么做,先不解约,撺掇张玲尹出来给你道歉,等她这头道完歉了把这乌龙给澄清了,你回头再把她给踹了,这事要这么解决多解气。你倒好,直接解约了,这约一解,要等张玲尹道歉下辈子可能都看不到头。” 去找张玲尹那天,对峙过后末尾张玲尹给程弥道过几句歉,还承诺会澄清这个误会,当然她这么诚恳一番态度是在程弥还没解约前,因为还要留程弥继续合作。 程弥跟他们解约后毫无瓜葛,他们当然不会为一个不相干人给自己工作室带来争议谩骂,张玲尹更是不会当什么烂好人把自己推去风尖浪口。 一些人之本性,都不用多加揣摩。 邓子说:“我理解你们不想跟他们再多共事一分钟,因为我也一样,但这关乎你自己名声,你就应该跟张玲尹计较计较,她也就是笃定你不会再找她算账。” 程弥安静一会,说:“被人欺骗的感觉蛮恶心的。” 这话从程弥嘴里说出来程度很重,平时说什么都不带棱角的一个人,话里突然冒出一些小刺。 连邓子听了都有些意外。 但不得不说,这让他在程弥身上多看到了一点人气,那种人会生气会愤怒的精气神,毕竟他没看过程弥生气。 这可是程弥呢,竟然也有因为喜恶考虑事情不周到的时候。 邓子说:“厌恶到要跟对方立马撇清关系的程度?” 程弥不是一个喜欢跟别人发泄情绪的人:“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让我说来听听了?” “哟,还真被你猜到了。” 邓子这通电话叹气不下两遍:“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应该硬一点,就该找张玲尹算账,就你这气场,她跪着都得跟你道歉。” “这么狠?”程弥轻声笑一声。 “不狠那些无赖不怕。” “我才来这里多久,就不惹事了。” 现在她这情况惹事,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而是在麻烦黎烨衡和司惠茹。 邓子闻到八卦:“怎么,你以前老惹事?” “这位邓大摄影师,你很八卦啊。” 邓子:“这不很正常,我们这行啊,眼睛和耳朵可都得经常保持‘八卦’。” 又说:“对了,你还找不找活儿?要的话我这边帮你问问。” “你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邓子听着不像口气大,而是有十足把握:“我怕什么,我明天就找好下家。我经常在这片领域混,人脉虽然不算多,但帮你找个模特活儿应该不难,当然条件可能跟GR比不了,但不会差到哪,给你找肯定找条件不错的。” 程弥说:“除了模特呢?” 邓子感到疑惑:“你不做模特?你可是能靠这个吃一辈子饭的。” “没兴趣。” 除了这次来奉洵GR杂志找上门,程弥以前做过唯一一次模特也只有当某个品牌女装的专属模特,接这两次工作都是和钱挂钩。程弥自身很适合做模特,但其实她本人对这个并不感冒。 邓子问她:“那你对什么有兴趣?大明星?” “那倒不至于,”程弥笑,说,“像酒吧驻场那类。” 邓子惊了:“深藏不露啊程弥,你居然喜欢唱歌?” “还行,跟模特比,我对这个感兴趣点。” 程弥跟她妈程姿一样,有一副好音嗓,有段时间程姿有专门把她往这方面培养过。但后来程弥有自己想法,就没再学,但还是会时不时玩玩音乐。 邓子说:“这个可比模特容易找多了,你应该是要找清吧那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