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还有很多地方我没有去过,我想,你早已经放心让我一个人出去走走了是不是?”除了个头稍小,他的智力精明皆为上上之选,自保与生存能力也是面面俱到。毕竟,他这一走,不是一天一个月,可能会是十年,二十年,我无法预测,也无力去跟随。“凯文,你要走,妈咪当然会放你走,六年前我做下那种决定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只是有些事是你该完成的,你明白?”“你的意思是我们该回家了。”回家,六年后,我回家,会是什么样子,什么结果。“总得见见你的亲人吧,我怕你一走不回头,等我老掉牙还见不到你一面。”“妈咪你说的很对,无论对你还是我,都该回家去看看,也是该回去了。”我笑笑:“别泡些洋妞回来,饶不了你。”儿子帅气地拨弄前额的头发:“你放心,世上美女何其多,我不会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树林的。”“画展的译文你做好了没有?”这里将举行一场大型画展,各种介绍都需要不同的语言文字翻译,方便各国的来宾参观,我和儿子接下这个工作,一是因为酬劳优厚,再则是可以获得免费的参观机会,这很难得。“Noproblem!你的呢?”我耸耸肩,“等你来做。”凯文夸张地扮了一个鬼脸,他知道,我是说着玩的。这是一场很国际化的画展,商人、官员、富人、懂画的不懂画的都来了。“妈咪,考你一个问题,说说这幅画的来由,说的内容不能和译文一样,说不出来就得请我吃大餐。”臭小子,考我呀!凯文一件棉质的T恤,白色的长裤加棒球帽;与我运动装束加大背包。同这里的人格格不入,那些光闪闪的衣服和勒死人的领结!我不知道他们难不难受。“这幅?”“Allright。”“这幅嘛——应该是法国十八世纪的美术,也可说是洛可可时代的美术,这幅画叫《浴后的狄安娜》,是洛可可风的典型画家应以布歇所做,他的作品在内容上完全为那些轻浮的欢乐所占有,在形式上,大胆运用鲜明的色彩和娇嫩的皮肤色彩形成对比。儿子,对不对?”“Verygood!”“那换我问你,罗可可艺术是什么?《浴后的狄安娜》又是什么?”“洛可可艺术是一种纯粹装饰性的风格,它的含义是贝壳形,也叫路易十五式,是在路易十五的宫廷形成而流行,主要在建筑和室内陈设上产生影响,特征是极尽华丽、纤巧,故意破坏艺术上的均衡、朴实,形式上表现为矫揉造作,内容上则是谈情说爱,反映了那一时期法国贵族阶级的空虚和腐朽享乐。”“好,说得太棒了!”后面传来的掌声让儿子断开话,我和他动作整齐的回头瞧,呵,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人了。“两位讲得太好了,我从来不知道有人这么了解法国的美术史,而且还是外国人。”我和儿子对看一眼,同时打量这个三十出头一派贵气的王孙公子。“先生,您过奖了,法国的艺术非我们所能参透的。”儿子改操一口流利的法语,竟引来那老男人的啧啧赞叹!神经!“真聪明的小朋友,这些一定是你身边这位姐姐教你的对吧?”白痴男人,说我是我娃儿的姐姐!儿子笑看了我一眼,“这位先生,你大概是想追求我姐姐吧,可是我姐姐也许还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和别的男人谈情说爱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姐姐有追求者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拜托,这法国老眼睛瞎了不成,二十九岁的女人不能有六岁的孩子吗?“真抱歉了,先生,你口中的淑女如果是我身边的这位女士,那你真的只能当君子了,因为她已经有一个儿子,而她的儿子就是我。”“怎么会,她已经结婚了?”这个问题嘛,我和儿子都保持沉默。“哥,发生什么事了吗?”一名美丽的女子走了过来,美丽的身段,华丽的服饰,丝缎般的长发,明亮的眼眸,吹弹可破的肌肤,纤纤玉指,水嫩脸颊,高挺的鼻,小巧的嘴,我怎么越看越眼熟。“没什么,看画而已。”美女看了哥哥一眼,才把眼光调到我们母子身上。“天啊!阿,阿可,你竟然在法国,你到底怎么了?”在短短的一刹那,我突然想起这位美丽的法国女人,前半生中,我只到过这里两次,认识的人是寥寥可数的。“你好,依莎。”这位被我“表哥”甩掉的女人,依然高贵美丽,又增添了一份成熟的韵味。“你到底跑道哪里去了,在你的婚礼上闹这么大一个乌龙,一走六年,音讯全无,你,难道不怕爸妈担心,大家难过吗?”依莎说了一口很溜的中文,而她的哥哥只能在一旁干瞪眼。“我留下了话的,我想爸妈会了解的。”依莎几乎要气疯了,六年的时间让她变得果敢,而不再是以前的小女人。我很惊讶,是谁让她改变的?“白靖,你没有想过他吗?阿可,你好自私!”我笑笑,六年,磨掉我不少锐气。“小姐,你说错了,我妈咪不是自私,而是自我。真正自私的人是你们,你们想困住她,拴住她,自私的希望她在你们身边,逃脱不了你们的掌控,你们截断了她的思想,不让她自由呼吸,你们,不仅自私,而且,残忍!而我妈咪,她很伟大,她可以只身带着她的儿子,踏遍世界每一寸土地,给她儿子最宝贵的东西,圆自己的梦想。”我很感动,上天赐给我这么一个宝贝,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依莎显然被六岁孩子的话震住了,她根本想不到,一个小孩有这么远大的见解。“阿可。”一道声音,遥远而又清晰,让我不敢相信,泪水就这么热滚滚的掉下来,这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想念!想念的疼痛被我一次又一次抹平,却抵不住这一声伤感的呼唤。依莎走到我身边:“我忘了告诉你,所有的人都来参观这个画展。”所有的人,这个范围好大,我不敢想,不愿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