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自己成为?那个高傲的少年,那个九岁的自己。 他正昂着下巴,负手而立。 按照原本的进程,他就要说出那句话了?。 好在,他进来?了?。 宁王缓慢地适应着这个小小的身体,之后,他的视线迫不及待地落在眼前这小女娃脸上。 她?瘦弱,皮包骨头,几乎没有人?形。 她?的嘴唇发?青,干涩地抿着。 唯独一双眼睛,乌黑清亮,仿佛暗夜中?的一簇火,正倔强地望着他。 他用温柔而酸涩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幼时?的她?。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心里隐隐明白?,他的时?间并不多。 就像他短暂成为?那只狗一样,现在他短暂成为?九岁的自己,也许这次更短暂。 于是他不敢浪费时?间,径自走上前,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 显然此时?的小女娃也意识到哪里不对,她?清亮的眸子浮现出困惑。 而一旁的皇太?子和叶闵,也都疑惑地看?向宁王,他们感觉宁王似乎和刚才不一样了?。 但宁王顾不上那么多。 他深吸口气,拼命压下自己那几乎冲涌而出的情绪。 之后,他用一种克制而温柔的目光望着她?,开口道:“我叫谢九韶,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此时?的小女童显然有些意外,她?好奇地看?着他。 似乎感觉到他的善意,她?神?情软化一些了?,不过显然她?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怎么回应。 她?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越发?攥紧了?手中?的糕饼。 宁王明白?,她?还年幼,一直和狗混在一起,可能言语已?经退化。 于是他温润一笑:“没关系,你慢慢想,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如果你记起来?了?,便告诉我。” 小女童想了?许久,嘴唇动了?动,终于发?出干涩的声音:“王三,王三……” 她?说话有些磕磕绊绊,显然已?经许久不曾和人?言语。 王三… 酸楚和心痛如海一般汹涌而来?,几乎将宁王淹没。 宁王艰难阖目,将这种澎湃的情绪压下,之后再次望向小女童,对她?抿出一个安抚的笑:“你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一个正式的名字……以前的,你想想?” 小女童有些茫然,但是眼前的小哥哥太?过温柔,以至于她?感觉自己一些倔强的棱角被抚平了?。 她?歪着脑袋,努力地想。 旁边的皇太?子已?经震惊,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皇弟。 叶闵更是蹙眉,他打量着宁王,完全无法理解。 可是宁王并不在意这些,万千世界,万千个她?,他看?到了?这一幕,他就是要扰乱原本的进程,他就是要改变一切。 哪怕根本无济于事,可是至少这一刻,他要拼尽一切给她?一些温暖和安慰。 所以他用十万分的耐心看?着她?,等着她?说出那个属于自己的名字。 过了?很久,小女童终于艰难地道:“宇……” 宁王鼓励地看着她。 小女童怔怔地望着他的眼睛,那双装满了?无尽爱怜的眼睛,仿佛可以用许多年来?等待,等待自己说出自己名字。 她?终于自口中艰难地发出那个音节:“宇兮,胜屠宇兮……” 胜屠? 一旁太子神情微变。 那是西渊最西端缥妫国的王姓!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宁王的心终于稍微落地了?。 不过与此同时?,他感觉意识开始恍惚,周围的一切化为?虚影,隐隐开始摇晃。 他隐隐明白?那个九岁的自己在夺回掌控权,自己可能要离开了?。 他抓紧时?间,抬起手摸了?摸身上,却?摸到一把匕首,精致华丽的黄金匕首。 宁王便想起,这是父皇赐给自己的,后来?他将这匕首送给小世子。 他当即用颤抖的手攥紧了?那个匕首,递到眼前的小女童面前。 他望着她?,郑重地道:“宇兮,我把这个匕首送给你,现在,天地为?证,这是胜屠宇兮的匕首,你可以拿着它,为?所欲为?,这是我送给你的。” 皇太?子和叶闵已?经走过来?,皇太?子抓住宁王的手腕:“九韶?” 皇弟的行?径太?过匪夷所思,他觉得不对。 宁王感觉自己的意识在被驱逐,九岁的自己意识太?强烈,他要脱离这一切了?。 可是,他还想再为?她?多做一点。 现在这样不够,完全不够。 他艰难地侧首,用尽最后的力气,望向皇太?子。 他祈求地看?着他:“皇兄,小时?候你曾经说,我若好好读书你便什么都依我,你说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皇太?子听此,神?情微震。 他感觉眼前的皇弟和往日完全不同。 皇弟是骄纵傲慢的,桀骜不驯,这个世间还没什么能被他看?在眼中?。 可是如今眼前的皇弟,眸中?充满历经世事的酸涩,他竟然用这么哀求而绝望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样的皇弟,既熟悉又?陌生。 他震撼之余,喃喃地道:“九韶,你在说什么?” 宁王忍受着强烈的虚幻感,用尽最后的力气,颤抖地握住皇太?子的手:“皇兄,我的时?间不多了?,求你帮我,帮我照顾好她?,一定要照顾好她?!” 他有些艰难地笑着,望着尚且年少的皇太?子,轻声道:“你答应过我任何要求都可以…这是九韶对皇兄提出的要求,你要照顾好她?,她?是宇兮,我要她?好好活着……”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的身体越来?越无力,最后意识抽离,他再次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 宁王再次清醒时?,他看?到眼前飘荡着的是织绣锦旗,那旗子被风吹得起伏招展。 而就在旗子的跃动飘忽间,他看?到了?青葛。 考究的舆车上,帷帘被撩起,她?正望向自己。 ,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一刻,她?眼底的情绪一览无余。 那是眷恋,是不舍。 于是宁王明白?,自己回到了?那一刻,那个让自己回想起来?无数次痛心悔恨的那一刻。 如果他当时?伸出手,留下她?,会如何?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现在,风在吹,光阴在流转,那锦旗起伏犹如波涛。 隔着一层虚幻的水镜,隔着那道翻转的锦旗,他们的视线对上,又?被隔开,若隐若现,时?有时?无。 他看?到她?含笑望着自己,眼底流转着的都是脉脉柔情。 一个意念在宁王的脑中?发?酵。 走过去,伸出手,拦住她?,告诉她?不要走。 那是漫长而艰难的不归路,他不要她?走。 这时?,舆车缓缓前行?,他清楚地捕捉到她?眼底的惆怅和挣扎。 于是这一瞬间,有炽烈的火在胸口燃起,把他的心烧得噼啪作?响。 他骤然迈步,疯狂地往前奔去。 周围侍卫们震惊,暗卫们也一时?无法反应。 他不管不顾疾步冲到车前,矫健腾空而起,竟直接跃上车。 侍女惊讶不已?,嬷嬷们纷纷让路,青葛茫然地看?着他。 宁王黑眸迸射出急切的渴望,他一个跨步冲到青葛面前,五指贲张,死死地攥住她?的肩,。 青葛懵懵地张开唇:“殿下……” 宁王视线紧抓着她?不放:“青葛,不要走。” 他说出这话的那一瞬,青葛显然被惊到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此时?的她?还是夏侯见雪的身份,没有人?知道她?是青葛。 他突然道破,于她?来?说自然是后背一凉的惊悚! 宁王却?顾不上那么多,他一股脑将所有的话都说给她?:“青葛,我不在意,我不在意你是什么身份,留在这里,别走,只要你留下来?,我怎么都行?。” 青葛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人?,他的眸光黑沉沉地压过来?,里面喷射而出的急切渴望几乎将她?吞噬。 她?喃喃地道:“殿下,我……” 宁王眼眶发?酸,发?热。 他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他克制住自己,用颤抖而紧绷的手把她?揽在怀中?。 这是他的妻子,最初的那个妻子,不曾经历过后来?伤痛的妻子。 他抱住她?,让她?身体每一处都紧致地贴在自己怀中?。 之后,他吻她?,吻她?的额,吻她?的眉眼,吻她?的鼻子,在狂乱滚烫的气息中?,他感觉自己的妻子在瑟瑟发?抖。,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才生产不足半年,却?即将启程,去面对那些机关暗算,去面对那些刀光剑影,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他的心被剧烈尖锐的酸涩狠狠击打着。 他用尽全力,怜惜地安抚她?,抱着她?:“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了?,你不要多想,我都会安排好,你相信我,只要你留下来?,不要走,所有的一切,我都会解决好。” 被拥抱被狂吻的青葛,看?着上方的他,他眼底竟隐隐有些潮湿,里面流淌着无尽的温柔缱绻。 她?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之后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 *********** 宁王走在这片大雪中?,他已?经走了?很久,无数的雪花飘飞,幻化出万千世界,每一个世界都是一个幻象,他走入每一个幻象,去安抚每一个伤心的她?。 他徘徊在这冰冷的大雪中?,仰脸看?,无数幻象在眼前交织缠绕,他看?到万千世界的每一个他和她?,都终于圆满了?。 他心底便泛起茫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他是谁,又?该回归哪里,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边境之王,还是缥妫废墟中?那只稚弱的小狗? 或者,他永远困在这场大雪中?,无法走出。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熟悉的声响传入他的耳中?。 “殿下,你做梦了?。” 那个声音压得很低,柔软如丝,仿佛唯恐惊吓到他。 这柔软的声调犹如黑暗中?的一道光,驱逐了?他心底的混沌。 这是她?的声音。 不是那个瘦弱倔强的小女童,也不是那个即将忍痛离去的王妃,更不是那个被缥妫王宠在掌心的小公主,也不是万千世界中?许许多多的她?。 那是他的青葛,独属于他的,和他经历了?五年煎熬,终于功德圆满的青葛。 于是一刹那间,他的意识骤然挣脱幽暗的束缚。 他被温暖和柔软包围,周围是馨香的,静谧的,也是瑰丽的。 他缓慢地抬起眼,却?见此时?正是黄昏,橘色暖光透过碧纱窗洒在榻前。 她?半蹲在榻前,温柔地注视着自己,像是看?了?许久。 视线相对间,两个人?的目光胶缠在一起,缱绻深情,浓得几乎化不开。 良久,他在她?过于怜惜的目光中?,低声道:“青葛,我做噩梦了?……” 青葛抬起手,轻柔地抚过他的脸颊:“是,你做梦了?。” 宁王便笑了?,笑得眸光璀璨:“你的声音进入我的梦中?,把我叫醒。” 于是,他终于走出那场困住他的雪。番外之if线--无节操囚禁崩人设慎入 第157章番外之if线无?节操囚禁崩人设慎入 夜已经?很深了,街道传来?打?更声,二更时分了。 伴随着这打?更声,是?拉着长调而?富有韵味的喊声:“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青葛踩着略显狭窄的楼梯木板,迈步走上千影阁的二楼。 抬步迈上台阶上,她看到自己墨色袍底染着的血迹,别人的血。 她赶了这一路,血迹已干。 二楼只亮着一盏琉璃灯,灯下案几旁,是?一紫一白?两道身影,他们正在对弈。 青葛无?声走上前,单膝跪下。 膝下是?柔软金贵的禅毯,她自始至终没有抬眼,只是?安静地跪在那里,拜见宁王和叶闵。 宁王修剪整齐的手指捏起玉质的棋子,略顿了顿,之后缓慢落下。 玉质的棋子在落下的那一刻,发出细微而?清脆的一声。 这时,宁王抬起眼皮,视线不着痕迹地巡过身边跪着的暗卫。 她乌黑的发高高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