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成功的可能性押注在另外两人的身上,尤其是杨尔慈。 最好是NNY…… 这一次安无咎思考的时间事实上很短,他在倒计时还剩下30秒的时候就按下了白色按钮。 他相信杨尔慈,也相信沈惕。 在倒计时结束之际,兔子的声音出现,像是故意刺激他似的,特意对他说:“真果断啊,你可是第一个做出决定的人呢。” 安无咎不想理会他,只觉得可笑,“看着其他人痛苦,就这么快乐吗?” 兔子的笑声停了停,然后用一种理所当然又极度无辜的语气,反问他:“难道你不觉得快乐吗?这是多么宝贵的祭品和养料啊。” 安无咎觉得荒谬,下一秒,却听到兔子说:“你上一个游戏里隔山观虎斗,三个人死在你的手底下,那个时候的你不也是因胜利而餍足吗?” “为什么你会知道?”安无咎不解,它难道不是这一个游戏的NPC吗? “我当然知道,别忘了,我甚至知道你有一个妹妹。”兔子的笑声充满讽刺意味,“你在圣坛里直接或间接杀死的所有人,你自己恐怕都忘了。” “安无咎,我替你记着呢。” 安无咎全身发冷,仿佛自己已经被这个兔子拆解干净,如同一具亲手被他杀死的尸体。 它正在愉悦地解剖着自己的战利品,品尝着这一目了然的胜利。 兔子笑起来,“安无咎,你要加把油啊,我可是最喜欢你十恶不赦的样子了,连自己朋友都不放过,现在怎么这么软弱,为了不相干的人举步难行。” 它给了安无咎极大的迷茫与自我怀疑,然后又矫揉造作地不再继续,“啊,我好像说得太多了,给你们每一个人。” “还是来宣布结果吧,是会让你们开心点,还是更加难过呢?” 眼前盒子上的LED屏幕出现了新的字样,雀跃的庆祝音环绕着这座几乎要活埋他们三人的金属坟墓。 [NNN] “开心吗!你们离不敲除的最终决策又进一步了!” [玩家杨尔慈门锁已解开!] 不可能。 安无咎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 “他们分别选了什么?” “这我怎么可能告诉你呢?”兔子尖锐地笑着,笑声如同一把软刀子,生生剜开他的心脏,“真不愧是精神领袖呢,看来所有人都跟随了你的决策嘛。”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动摇? 安无咎仔细地回想自己的推算,难道真的是他太过自负,事实上他根本猜不到其他人的想法。 他根本救不了任何人,做不了这个该死的救世主。 “不要灰心嘛,至少你们不是三个Yes,这一点多值得祝贺啊。” 尽管这种选择不是随机的,无法严格按照出现的概率进行计算,但连续三次出现同样的结果,而且还是在他做出策略改变的情况下出现,实在是有些蹊跷。 这是圣坛的游戏,不至于篡改玩家的结果来作弊,而且这种方法相当拙劣,被篡改结果的玩家是很清楚的。 但真的放任玩家形成囚徒困境,当人数增加为三人,很难通过重复博弈达成合作,两人还可以一次次试探,从试探的合作中寻求信任。 可三人根本做不到,多了一个变量,不再是一对一,无法像双人的囚徒困境一般,不是你就是我,不是合作就是背叛。 三个人的时候,他们甚至不知道另外两人分别做出了何种选择,谁都觉得自己可能会是那个不一样的选择,但谁都无法确定自己一定是。 根本无解。 靠运气?还是游戏方真的有问题? 安无咎几乎是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怀疑。 疑心一旦出现,就很难压制下去。 安无咎想到,即便有玩家知道自己被篡改了,明明是选了Y,却是NNN,他也无法说出来,另外两个人永远瞒在鼓里。 可是,这么卑劣地破坏规则,游戏还有什么意义? “你们的同伴可真是坚强啊。都已经三轮过去了,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按下停止的按钮,还在拼命地为你们坚持下来。” 兔子笑了笑,“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要出去,替他们按下那个键啊?” 不能再被它影响了。 它现在最想要的,就是所有人丧失理智,陷入疯狂。 这样就输了。 安无咎冷笑一声,抬眼望向那双不存在的窥探之眼。 这一幕,差点让隐藏在背后的兔子怀疑他是不是又一次性格突变了。 但事实上,安无咎并没有,他只是站在极端的光明点,朝中间迈进了一步。 “如果你想看到我崩溃,恐怕你很难得偿所愿。” 安无咎神色沉着,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怪异,“我有黑暗的一面,也有光明的一面,和所有的人类一样。我的光明面甚至附加了旁人没有的冷静与镇定,你不可能轻易击碎我。” “你的把戏,我一定会弄得清清楚楚。” 兔子静了一会儿,就在这罕见的安静中,哭喊就被衬得愈发刺耳。 它那疯狂的声音竟忽然间变得漠然,十足冷酷,如同在宣告一个既定的事实,“你或许不会相信,总有一天,你会被击得粉碎。” “这是你命中注定的,明白吗?” 尽管失忆,可安无咎根本不相信所谓命运。 或许真的如此,但粉碎的结果到来之前,他也不可能认命。 兔子的无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又恢复成那个疯狂的语气,“好了,我们开始第四轮的选择了。” “这次小可怜们可是拼命咬着牙,为你们争取了足足30秒呢。” “慎重地想一想,到底是敲除,还是不敲除。三十秒内,我要听到你的答案。” “加油啊,小美人。” 三十秒的倒计时很快便开始。 安无咎没有思考,完全没有思考,而是将手摸进口袋。 观察着这一切的兔子不禁眯起了眼。 这家伙究竟在做什么? 他摸出一块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碎片,很随机,密钥碎片上面写的是hoax,是他在解开水箱游戏时得到的奖励之一。 碎片的一角被他捏在手中,拇指随意地往上一弹,金色的碎片随即弹上空中,划过一条流光溢彩的抛物线,被他的手掌捕捉,最终压在掌心与手背之间,尘埃落定。 有字的一面选Yes,无字的一面选No。 他决定好,于是移开手掌。 朝上的一面赫然写着hoax。 [骗局] 尽管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但他还是赌了一把。 要快,安无咎按下按钮,在心中想。 或许他就是一个赌徒。 明知机会宝贵,可脑海中不断涌出的诸多疑点还是迫使他下这一注。 安无咎就是要用这任性的随机,赌到他需要的信息。 他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草率。”兔子看到他按下按钮,选择了Yes,即嘲讽又觉得不可置信,“你是放弃了吗?” 安无咎抬起头,第一次对他反问,“你猜呢?” 兔子冷笑了一声。 “有个问题我很好奇,放心,不是关于其他人选择了什么,我并不想犯规。”说着,安无咎又抛出第二个问题,“我是第一个做出选择的人吗?” 这一次,兔子没有立即做出任何的反应,哪怕是一个笑。 它反常地安静下来,安静得可怕。 “我当你默认了。”安无咎收好了手里那枚写有hoax的碎片,低着头,打量自己的指尖,上面有很多磨损出来的茧。 “你知道吗?人在极度兴奋的时候,话会变多,随之而来的,话中的信息也会变多。”安无咎镇定地挑眉,“你是不是人类,我不知道,但你失误了。” “我一直在想,要如何破解我们三人的困境,结果陷入了僵局,差点也出不来。不过你设置这场游戏,其实也是想让我们发现的,只是最好发现得晚一点,到无可挽回的时候,被后知后觉的悔恨彻底击垮,游戏效果才会达到最佳。” “否则你不会一直耍小聪明,试图泄一点底,让游戏更好玩。” 兔子笑了。 “你疯了,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结果出来了,庆祝音萦绕周身,安无咎盯着眼前的LED屏,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YYY] [玩家杨尔慈门锁已解开!] 安无咎没有理会,兀自走到那个盒子前,扯了扯那根裸露在外的电线,果然如他所想,稍稍一扯,另一端就掉出来。 好像还不够彻底。 安无咎打开面板,在收藏阈中找到什么。 下一秒,一把枪出现在他手中,毫无犹豫地,他侧头瞄准,一枪击碎了金属墙上的选择盒。 “你真的疯了!”兔子发出尖叫。 硝烟中,安无咎盯着完全毁坏的显示屏,心平静下来。 “别演了。” “这个盒子根本就是障眼法。” “故意做得这么简陋,一扯就断,可你还是嚣张地笃定,没人敢轻易下手,更别提毁了盒子。” 安无咎将枪口一端抵在地上,“你用大段大段的讥讽和刺激,对玩家施加心理压迫的手段是不是屡试不爽?之前的人都败在你的洗脑之下了,对吗?他们不是崩溃,就是陷入思考的旋涡里,在这个无解的问题里无法抽身。” 安无咎嘴角平直,显得很冷漠。 “大家都忽略了,你从第一轮的时候,说的话就是[告诉我你们的选择],每一轮都是这样,到了这一轮,你甚至大胆地说[我要听到你们的选择]。” 他直接戳穿了真相。 “这个盒子的出现根本就是用来迷惑答题者,事实上,答案必须是口述,是要说出来的,我说的没错吧?” 兔子静静地听完,竟然笑了,“所以你刚刚才随机选了个答案,还问我你是不是第一个,就是想知道这个盒子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没错,我不相信会连续四次出现全员相同的决策,不可能,我们都不是傻子。” “如果不是作弊,问题就出现在道具上。你太狂妄了,认为没有人能识破这个骗局,所以在第三次的时候直接说出答题顺序,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就是第一个,还称呼我为精神领袖,所有人都跟随了我的答案。” 安无咎的眼神澄澈而锐利,“这里的跟随,是你脱口而出的真相。” “第一个按下盒子里的按钮、做出选择的人,会直接同化三个人的选择。无论怎么想,怎么做决定,最后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在某种程度上,兔子觉得很兴奋。 这个安无咎,竟然可以在它无孔不入的言语暴力和心理压迫下,从它的残酷话术里赚取线索,甚至用赌,也要赌到他需要的信息。 极致的冷静也是一种疯狂。 真是个可怕的家伙。 “精彩啊,一般人可撑不到这里。”兔子感慨地笑着,甚至鼓掌,十分轻松地说出其他人的下场。 “他们要不是被外面的哭声击溃,要不然,就是被这个信息密闭的选择折磨到疯掉。” “你,还有隔壁那位绿色眼睛的男人,是唯二两个在游戏过半就能察觉出端倪的玩家。” “该说你们天生一对好呢,还是该说,你们就是同一类极端抗压的怪物呢。” 听到沈惕的名字,安无咎的喉结滚了滚。 这并非在他意料之外,沈惕比自己更不受约束,无牵无挂。 好在他也发现了,就知道他也会发现的。 “不过那又能怎么样?你们只不过是解除了障眼法。” “现在剩下的,不就是真正的博弈了吗?” “安无咎。”兔子诡异地笑了笑,“你赌到的信息,够用吗?” -------------------- 作者有话要说: ①囚徒困境是一种特殊的心理博弈,我本来想写一下的但是来不及了我直接复制一下介绍哈,不过文里其实不算是真正的囚徒困境,因为有三个人,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几乎是很难达成三人合作的,他们这还是相互认识,不认识的话基本无解 以下是复制的:“囚徒困境的故事讲的是,两个嫌疑犯作案后被警察抓住,分别关在不同的屋子里接受审讯。 警察知道两人有罪,但缺乏足够的证据。警察告诉每个人:如果两人都抵赖,各判刑一年;如果两人都坦白,各判八年;如果两人中一个坦白而另一个抵赖,坦白的放出去,抵赖的判十年。 于是,每个囚徒都面临两种选择:坦白或抵赖。 然而,不管同伙选择什么,每个囚徒的最优选择是坦白:如果同伙抵赖、自己坦白的话放出去,抵赖的话判一年,坦白比不坦白好;如果同伙坦白、自己坦白的话判八年,比起抵赖的判十年,坦白还是比抵赖的好。”第55章特别伙伴 进入金属房间之后,表现最不正常的就是沈惕。 其他两个人至少都是镇定地接受游戏规则,而沈惕,完全像个混子,还是个情绪烦躁的混子。 他靠着一侧墙壁,双臂耷拉着,用后脑勺有一搭没一搭地撞着金属壁。 别说积极了,简直就是自暴自弃。 所以连兔子开口的时候,那种较真的疯劲儿都瘪下去一大半。 “喂,你不打算好好想想,抓紧时间把你的答案告诉我吗?”兔子说完,又继续刺激,“看来你真的不知道他们有多疼啊,那我就让你听得再清楚一些好了。” 于是它将外面的声音放大了几倍,哭喊声几乎要穿透墙壁。 沈惕皱起眉。 “吵死了。”他不耐烦地伸出手,按了一下盒子上的白色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