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决绝的话语,犹如利刃般刺穿了谢翊和的心脏,淌出的滚烫热血,难以暖冰冷的身体。他僵站在了原地,狭眸中的薄冰隐有破碎,流泻出了几分隐痛,像是又重新被打回到了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空空荡荡,冰冷寂寥。应该的。阿棠知道了姑苏旧事,走到这步其实是必然的局面,意料之中。可内心深处,还是心存了一丝侥幸……“即便当初是我强嫁与你,但成婚三年,我自无愧于你,无愧与你们谢家,今而分开,这是休夫书,你认还是不认?”姜遇棠拿出的,是先前收到的那份书信,姑苏旧事,在上面写的清楚,让人无法忽略。谢翊和垂下了眼睫,敛去了眼底的神色,伸手接了过来。“三年以来,你恪守规矩,尽心尽责,是我的过错,将这夫妻情分推至到了冰炭不同炉的地步。”他顿了一下,又深吸了口气,面色恢复了往日来的冷淡,笑了下道。“所以阿棠,如你所愿。”音落。谢夫人他们先愣住了。谢翊和是怎么想的,居然真同意了姜遇棠这堪称惊世骇俗的休夫决策?这不是帮着她,来打整个安国公府的颜面吗?而且谢翊和得了这么一个难听的名声,日后要怎么在朝中任职,又让同僚百官怎么来看待他……云浅浅站在荷塘边,秀眉拧地生紧。姜遇棠也是真敢说。一点儿的下限都没有……这个结果,不是云浅浅想看到的,正欲出声。忽地,有一极致张扬的身影,从国公府的抄手游廊上拍着手走了下来。接而响起了一道锋锐含笑的女声。“好,谁说只有男子才可以休弃女子,我们女子,照样也可以不要男子!”空气一静。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愣,都不约而同转头望去。对方二十有四,花信年华。一袭华贵的翠纹织锦描金裙,勾勒出了端庄窈窕的身姿,肤色白皙,长相冷艳,眉眼之间有着不容置喙的凌冽在,举手投足充满了威压感。她的明眸冷戾,缓步走下了台阶,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后边还跟着肃穆的南照护卫,佩带刀剑,步伐沉稳有力,整齐统一。这些护卫不止是练家子,还是从腥风血雨中杀戮出来的,强势的气场席卷而来,连带着空气都变得逼仄。姜遇棠看到,意外了下。这是……头几年被先帝爷送去南诏和亲的,嘉慧长公主!也是当今圣上的胞妹。“我等拜见长公主。”安国公府庭院当中的宾客,皆是一惊。除了拥有免跪之权的姜遇棠与谢翊和,其他乌泱泱地下跪,行礼叩拜。嘉慧长公主眼神扫过,径直走到了姜遇棠的面前。“原不知,咱们北冥居然还有像昭华郡主这般,有节气的女子,旁人不支持,本宫来支持你。”谁不知道嘉慧长公主的和亲之功,就算是谢家人,也在此时不敢多嘴,只能硬生生的压下了这口怨气。嘉慧长公主笑着说完,便看向了对面的谢翊和。“谢大都督,一别经年,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为了红颜苛待发妻,也难怪会在这生辰宴上,落得个弃夫这般响亮的名头,只怕不等明日,就要成为坊间茶余饭后的笑柄了……”闻言,谢翊和的狭眸暗了暗,冷声回道。“流言蜚语,向来如此,但路是自己走的,值不值得,从来都不在旁人的口中,听则听之,又有何畏?”嘉慧长公主一顿,唇畔的笑容更深了。云浅浅听到这话,心中有股难以言喻的感动和甜蜜在。谢翊和这是为了自己,宁愿背上被姜遇棠休弃了的污名……“翊和哥哥……”她不禁走了过去。“这落汤鸡便是谢大都督的红颜知己了?”嘉慧长公主打量了几眼,笑了笑说。“挺没规矩的,不过有规矩的,也做不出被人家的祖母那样赶了,还死皮赖脸留在此地,再上演一出落水的好戏来,难怪会逼的人家原配夫人会做出此举来。”这完全就是在向着姜遇棠说话了。可是姜遇棠,只与这位嘉慧长公主有过一面之缘……她心存疑窦,不动声色看了眼旁边女人的侧脸。云浅浅听到这话,身子都颤了两下。嘉慧长公主的话就好像是无形中的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还顺便在她没有愈合的伤疤上,插了那么一刀。看着周围那些人充满揣测的眼神,云浅浅的脸上如若火烧,狼狈站在原地,好似成为了此地最大的笑话。这种感觉让她有些崩溃。可在这时,嘉慧长公主又道,“不过是靠着男人捧出的自信,你还敢给本宫拉上脸了?”南诏人好战。嘉慧长公主嫁去后,是跟着她夫君,实打实上过战场的,气势不是京中贵女可以相比较的,强势的威压让云浅浅快要窒息。云浅浅这会儿的脸上,也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了。她死死掐住了掌心,低头道,“民女不敢。”嘉慧长公主冷嗤了声,还想要再说些什么。谢翊和低沉的声线响起。“长公主是何时回京的,可曾去拜见陛下了?”嘉慧长公主一顿。“本宫正要进宫,路过此地,听到里面有戏唱,这才进来凑了个热闹,倒是险些忘了时辰。”她扭头看着姜遇棠,脸上带着亲和的笑容。“恭喜郡主,脱离苦海,本宫很喜欢郡主,日后常做走动。”姜遇棠微微颔首。目送着嘉慧长公主,带着亲兵消失在了视野当中。她也就没再在此地多待,带着春桃也就离开了。这生辰宴几乎是完全办砸了。宾客们尴尬不已,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留,还是该走的好。谢夫人压着愠怒,将人招待去了前院。四处终于安静了下来。今日接连发生的事,对于云浅浅来说是个重大的打击。她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的,转身勉强挂着笑容,解释说。“翊和哥哥,落水之事,实乃意外,我不会去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也没想到会发生后续这些事来,搞砸了你的生辰……”谢翊和的狭眸暗沉,嗯了一声,“我来处理,你先回去吧。”云浅浅也没脸再待了,被谢翊和的人给送了回去。谢翊和还站在荷塘边,面色平静无波。但楚歌看到,自家主子袖下,握着那‘休夫书’的手指,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