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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页)

阿月掐了掐桑叶,突然笑了。她眼底的恐惧淡了些,多了点狐妖兽的狡黠:它还说,天裂处的桑籽快发芽了。芽尖顶破种皮的声,像极了我小时候掉牙的动静,‘咔’的一声,有点疼,又有点想笑。

3

骨契·续·传承与温度

传印仪式在老桑树下举行时,月光透过桑叶,在阿烛额头织成细碎的网。老祭司解开衣襟,心口嵌着的虎形骨雕正渗血,血珠顺着皱纹淌下,滴在阿烛手背上,烫得像团火,带着松木的香。

该让你看看历代祭司的样子了。老人指尖划过阿烛额头,记忆如潮水涌来:

初代祭司跪在虎妖兽面前,虎爪轻按他的肩,留下梅花状的暖痕,痕里渗出的松脂凝成琥珀,裹住他半缕白发。三千年了,那白发突然在琥珀里晃动,顺着松脂纹路钻出,缠住阿烛的指尖,像在说接住;第三代祭司接蛇妖兽毒牙时,蛇尾温柔地拭去他眼睫的霜,毒牙刺入的地方长出颗桑果,甜得发腻,果核纹路像蛇鳞;母亲接狐妖兽尾毛时,狐眼眨了眨,吐出的粉雾里藏着句别怕,带着桑花的甜香,雾中浮着小小的她,正追着白狐跑。

记住,老祭司的声音混着虎啸,阴阳契不是锁,是门。他的血顺着阿烛指尖流进虎形骨雕,骨雕裂开,缝隙里飘出初代祭司的骨灰,在阿烛额头烙下桑树图腾。阿烛下意识攥紧母亲的手帕,帕角桑枝刺破掌心却浑然不觉——疼意里,竟生出种与祖辈相连的暖意。你的骨鳞承阳脉,带妖兽的勇;阿月的狐契承阴息,带人的柔。少了谁,门都开不了。

院外的青铜铃突然炸响。阿烛抬头,井口的十二尊石雕正在渗光:虎纹石雕射出琥珀色暖光,落在他后颈鳞纹上,带着松木的香;蛇纹石雕吐出银灰色的雾,缠上阿月的手腕,凉丝丝的却不刺骨;狐纹石雕喷出的粉雾组成阿月母亲的面容,张口时凝成三个字:融是新生,随即散成光点,嵌入阿月的月牙疤,疤尖亮了亮,像星星在眨眼。

阿月偷偷把童年摔破的膝盖疤痕贴在玉佩上,冰凉的玉面贴着旧伤,竟生出种奇异的熨帖。她忽然懂了狐妖兽说的融——不是抹去过去,是让每道疤都成为新的铠甲。

它们醒了。阿月转身时,掌心里的桑叶已半枯,叶脉却变得像银丝,兔妖兽说,天裂处的桑籽顶破壳了。它听见幼芽喊‘疼’呢,跟我当年学走路摔在桑丛里,喊的声一模一样。

4

归墟·共生与勇气

阿烛跃入井中的刹那,母亲的桑花手帕突然展开,帕角的桑枝缠着历代新娘的红线,织成张柔软的网。最前面的嫁衣里,王木匠的妻子探出头,往他手里塞了块青玉碎片——正是王木匠头骨里卡着的那块,碎片边缘刻着个等字,笔画里卡着桑皮屑,像没擦净的泪。

我们等了三千年。七百三十九个新娘的声音在耳边响,有的带哭腔,有的透着笑,不是等你们救,是等你们信——信怕疼的我们,也信怕疼的自己。

老祭司说的归墟,此刻在阿烛眼前显出真容。井水像块破了的天,而归墟就是天破的窟窿,黑黢黢的洞口泛着冷光,妖兽们用灵韵堵了三千年,就像用桑枝补漏网。伏羲的心脏在窟窿边缘膨胀,表面的胚胎凸起颤动得更急了。这些胚胎的眉心都有浅印:有的像虎纹,有的像狐疤,有的像蛇鳞。

阿烛突然明白,桑村人从来不是妖兽的后裔,是妖兽把灵韵偷偷织进了桑村人的骨血里——就像此刻,他手背上的桑枝印记发烫,与胚胎的虎纹印产生共鸣。他不怕死,怕的是没弄清母亲当年为啥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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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烛,左上方!阿月的声音裹着狐妖兽的轻吟传来。她的狐形光晕在井口铺开,粉金色的尾尖卷住个要坠向天裂的胚胎,尾尖扫过胚胎脸颊时,留了道浅浅的月牙痕——像阿月自己的疤。光晕里的狐妖兽虚影转头看他,眼底竟带着阿月的调皮,嘴角沾着桑果的红。

阿月会靠近漩涡,是因为妆匣里的鲤鱼玉佩总在发烫,每次发烫时,井里都会传来和她小时候掉牙时一样的咔啦声。那声音像在喊她,喊得她膝盖的旧疤都跟着痒。

阿烛将玉佩按向心脏的瞬间,后背的鳞纹炸开十二道光:

虎纹光化作巨爪,撕开心脏表层时,血管里喷出的不是血,是凝结的月光,落在胚胎上暖得像母亲的手,空气里飘着松木的香;其中个虎纹印的胚胎攥紧小拳头,指甲暴长成微型虎爪,抓向心脏的肉膜,爪尖挑破处渗出的血珠,落地化作小小的桑籽,像在说我也能帮忙;蛇纹光化作银线,缠住青铜八卦斧往出拔,斧刃带起的兔毛炸开成桑叶,护住每个胚胎的额头,桑叶纹路像蛇鳞,却软得能卷成圈;

狐妖兽的九条尾巴托起胚胎往井口送,粉金色尾尖扫过每个胚胎的额头,留下淡淡的痒意,带着桑花的甜香;兔妖兽的虚影冲向天裂,耳尖绒毛轻扫过最后一个胚胎的脸颊,留下露水般的凉意,随即转头,绒毛蹭过阿烛眼角,拭去一滴未落的泪,露珠里游动着小小的桑苗影,像在预告新生;它撞进裂缝,身体化作漫天桑籽,堵住缺口的瞬间,阿烛听见极轻的啵声,像桑籽顶破种皮,又像孩子出生时的第一声哭;

龙妖兽喷出水流,在天裂边缘圈出片水幕,接住兔妖兽化出的桑籽,水幕里飘着龙涎香,清冽得像井台的月光;马妖兽踏响的节奏变了,不再是镇魂调,是像摇篮曲的轻拍,蹄子扬起的风带着干草的暖香;羊妖兽的胡须缠上散落的锁链,为蛇妖兽包扎被骨钉划破的鳞,胡须上沾着的草药汁,带着泥土的腥甜……

母亲的魂魄从红线网里走出,嫁衣褪成桑树皮色,发间的银簪长成桑枝,枝桠上结着颗小桑果。桑枝突然开花,粉白色花瓣落在伏羲心脏上,蚀出个桑字凹痕,凹痕里钻出根须,像无数只小手扎进石化的心脏,像在盖印章,又像在说跑不了了。你看,她的声音混着桑叶的沙沙声,当年我守着狐毛怕你怕,如今你守着胚胎怕它们摔,这才是守啊——怕着,却没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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