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书院角落数着铜板的穷学生,顾茗华是我遥不可及的璀璨星辰。
>政变那夜,她父母被她的皇帝舅舅逼死,她敲响文登鼓后被流放古宁塔。
>多年后我成了敬国公之子,手握权柄却在她被鞭打时亲手屠尽施暴者。
>她笨拙吻上我的唇时,我献上当年用十七本《论语》换的乌木簪:你活着呼吸,就是对我最大的恩典。
>半年温存原是幻梦,她随瞎眼兄长率南黎铁骑杀回上京。
>帝星陨落那夜,我在塔顶捏碎了染血的簪子——月光终于挣脱了囚笼。
1
铜板与星辰
庆和四年的秋,风里已带了刀锋的寒意。我缩在书院漏风的墙角,冻僵的手指头几乎握不住那杆秃笔。墨是劣质的,带着一股刺鼻的臭味,在粗糙的麻纸上洇开,抄写一页《论语》,换三个薄薄的铜板。十七页,便是五十一个铜板。我抄烂了整整十七本。
巷口老张头的货郎担子吱呀呀响,昏黄的灯笼摇晃着,光晕里,一支乌木簪子静静躺着。簪头一朵小小的红宝石梅花,玲珑剔透,在浑浊的夜色里,兀自灼灼地亮着。像她。
顾茗华。予国公府那位金尊玉贵的郡主。整个上京最耀眼也最扎手的星辰。书院里,她飞扬的马尾辫扫过,空气里都带着一股清冽的茉莉香,也带着生人勿近的骄横跋扈。她厌恶我,大概因为我这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衫,和身上总也散不去的廉价墨臭。她甚至为了那些鼓起勇气向我递帕子的姑娘们,亲手揍哭了好几个。
可那抹红梅似的亮色,还是烙在了心尖上。我数着袖袋里那五十一个还带着体温的铜板,一遍,又一遍。够了吗够把这点卑微的璀璨,捧到她面前吗心口像揣了只冻僵的兔子,又冷又慌地跳。
时机坏得透顶。
消息像一场猝不及防的瘟疫,一夜之间冻僵了上京。新皇登基,雷霆手段,头一个开刀的,竟是他的亲姐姐和姐夫——顾茗华的双亲。予国公府那扇朱漆描金、日日车马喧阗的大门,被粗暴地贴上惨白的封条,像一道狰狞的伤疤,彻底斩断了过往的煊赫。
书院里人心惶惶,私语声如同冰面下的暗流。听说了吗国公爷和大长公主,被逼得没路走了…那顾茗华,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昨儿个还把李侍郎家的小姐揍得鼻青脸肿,就因为人家给苏伯远送了块点心!
点心我茫然地攥紧了袖袋里的铜板,它们硌着掌心,冰凉坚硬。穿过回廊,远远看见演武场边,那个熟悉的身影。墨发束成利落的高马尾,绯红的骑装衬得她身姿挺拔如小白杨。她正拍着手上的灰,下巴微扬,眼角眉梢依旧是那股子骄纵的神气,浑然不觉她头顶那片天,已经轰然塌陷。
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生铁,又冷又硬。我想冲过去,想告诉她些什么,可脚下生了根,袖袋里那点可怜的铜板沉甸甸地坠着,提醒着我的卑微与无力。我能给她什么一句苍白的节哀还是这支寒酸得可笑的乌木簪它们连她裙裾上的一粒尘埃都拂不去。
几天后,更沉重的铁锤砸落。金銮殿上,绝望的大长公主用最惨烈的方式,控诉了她那位龙椅上血脉相连的亲弟弟。烈火吞噬了一切。消息传来时,我正在书肆交还抄好的书册,劣质墨水的臭味还顽固地附着在袖口。管事的把几枚铜板丢在柜台上,叮当作响,伴随着他压低却清晰的唏嘘:啧,那顾家丫头,敲了宫门口的文登鼓!震天响!这下好了,发配古宁塔!那鬼地方,去了就别想回……
铜板滚落在地。我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猛地转身冲了出去,朝着那个早已不属于她的地方狂奔。
予国公府。朱门紧闭,惨白的封条在秋风中簌簌抖动,像招魂的幡。门前的石狮子蒙了厚厚的灰,再无往日光洁。一地狼藉,破碎的花盆、散落的书卷、扯烂的绸缎……风卷起枯叶,打着旋儿从这破败的废墟上掠过,呜呜咽咽。我站在那片刺目的狼藉和惨白的封条前,只觉一股冰冷的绝望从脚底窜上来,瞬间冻僵了四肢百骸。袖袋里那支乌木簪,隔着薄薄的布料,冰冷坚硬,硌得心口生疼。
---
2
鼓声与烙印
国公府的废墟像一根冰冷的刺,扎在我眼里,更扎在心里。风卷着尘土和枯叶扑在脸上,带着破败的腥气。周围的气氛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披坚执锐的侍卫来回逡巡,铠甲摩擦发出沉闷的哗啦声,冰冷的视线刀子一样刮过每一个靠近这片废墟的人。我不敢久留,几乎是踉跄着退开。
城门下,围着黑压压的人群。一张崭新的告示贴在斑驳的墙砖上,墨迹淋漓,透着森然的杀气。画像上的人,眉目依稀能辨出几分顾茗华的神采,只是那双眼睛,本该是顾盼生辉的桃花眸,却被刻意画得阴鸷深沉,蒙着一层厚厚的、象征失明的灰翳。
**顾淮南!**
那个传说中瞎了眼、失了踪的兄长!
画像下方,两行大字触目惊心:
>
**反贼!南黎细作!**